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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(第8/10页)
留随人,进退失据,岂不叫人轻视? 因此,他抖一抖缰绳,等马头相并,彼此都能很确切地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时,他才答道:“高兄,请下马一谈如何?” “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说,咱们都留着回城去谈吧!” “不!大丈夫行藏出处,不可苟且。还是在此地先容我略作请教的好。”话说到一半,马头又荡了开去,交谈不甚方便,荆轲使索性下了马,走到路边。 这一下,高渐离不能不跟着下马,虽系了马匹,却不肯坐下,只还望着立谈数语,便好把荆轲早早请入城内。 然而他是失望了。荆轲自己先倚树而坐,慢条斯理地问道:“高兄,你知我一定肯回城么?” 高渐离其实是拙于言辞的一个人,听荆轲出语不妙,一下子倒愣住了。 荆轲意识到自己的问话,不免还表示了悻悻之意,便改变了口吻:“请问,留我在燕市何为?” 口气是松动了,话却更难回答,留他“在燕市何为”?高渐离怎能知道?想了半天,逼出一句话来:“你不是要听我的筑么?” “不错。一点不错。”荆轲从容问道,“为听足下的筑,我在初到燕市之时,步门不出,深恐足下见访未遇。但是——” 语声悠然而止。未说出来的话,高渐离自然明白,歉意地答道:“不是我故意失约,是有人叫我故意冷淡荆兄。” “谁?” “你想呢?” “那自然是田先生。”荆轲想了一会,仿佛有所领会,便不自觉地问,“田先生嘱咐足下失约,其意何居?是试一试我?” “正是。”高渐离抚掌大笑,“到底是具大智慧的人,能一直猜到旁人心里。” 荆轲瞿然而起,不信似的问道:“然则田先生故意把我搁置在旅舍之中,也是有意出此?” “对了。” “请见田先生,说有病……” “根本便是托病。” “噢,这也是为了试我?” “当然是的。”高渐离答道,“索性奉告一个明白,足下第一天在田府,田先生迟迟不愿为客具餐,也是故意的。” “然则,试我的是什么?一把硬骨头,几乎毁在燕市。” 一听这话,高渐离微感不安,“骨硬不如理直,理直不如气壮”。好半天逼出一句话:“其实,田先生的想法,我是反对的。” “田先生的想法是怎么?” “有非常之人,必有非常之节。他要看你够不够深沉。” 原来如此。荆轲真的震惊了:“田先生何以如此试我?” “那就不知道了。但是,他自然是好意。” “当然。”荆轲深深点头,“我也相信他是好意。不过,既已离去,不必回头。拜托高兄上复田先生,他爱人以德的一番盛意,铭记在心,永远也不会忘怀的。” 高渐离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牢骚,还是真的不肯回城。只老老实实答道:“虽说是田先生差遣我来拦截足下,而实际上我是为武平来寻访足下的。” “此话费解。” “怎说费解?荆兄,”高渐离略带困惑地问道,“难道你不是性情中人?” 好厉害的话。为了武平,他也不能不重回燕市,于是微喟着说了两个字:“走吧!” 既然答应了跟高渐离走,荆轲一上马使显得欣然跃然,仿佛去游名山胜迹似的,神情十分愉快。其实,心里远不是这回事。 他的直觉是,来时容易去时难。说去,拍拍腿上马就走,若有欠下的交情,留得将来没有个算不清楚的;而此番回去,情形便不同了,至少,在旁人会想:具何本领,值得人专程追了回来?一个人的值钱不值钱,就在该当要表现时,得有表现,而且,所有的表现要叫人口服心服。这一来,双肩的责任,便沉重得难以负荷了。 当然,他不是个不能担重任的人,更不是个畏难而不愿负荷重任的人。只是,这重任到底是什么?该当先弄弄清楚。如果旁人在等着看他挑起一副重担,而竟无一副重担可挑,以至于被人误解为虚名盗世,这可是太冤枉了。 因此,对于田光的地位——在燕国的地位,以及以此地位,对人可以发生怎样的作用,使荆轲不能不感到深深的关切。 “高兄!”他终于在马上问了句,“田先生以为我一听了足下劝驾的话,必会去而复回么?” “这倒不知。” “足下就没有想到过?没有问一问田先生,若是我不肯重回燕市,又当如何?” “我没有问。” “这样看来,是足下以为我一定会重回燕市?” 荆轲是爽然若失的语气,高渐离却回答得非常干脆:“是的。” “噢!”荆轲微笑问道,“安知我必如足下的估计?” “我早说过了,你是性情中人。”高渐离从容回答,“且不提田先生对你的契重。第一,武平的至情至性,必能迫使你回驾;其次,旅店主人对你的尊敬,想来亦不会叫你淡焉置之;再说,小弟我亦有一番拳拳之忱。凡此都不足以你改弦易辙,那么,我们也就不必交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了。” “责备得好!” 荆轲是真心佩服,说完了话,一夹马腹,飞快地往前面去。这是拿事实来表示愿意听从高渐离解释的话。一个行动胜却千言万语。 迎着西山的落日,两人由东门重回燕市,一辔头直往荆轲所住的旅舍。刚进路口,便望见远处有个大汉,站在路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