字体:大 中 小
护眼
关灯
上一页
目录
下一页
第六章 (第10/25页)
鬼’,解银儿定会悔不当初了。 “通前彻后想下来,解银儿终于如了鸨儿之愿。当然,打下来的那个未成形的胎儿,是男是女,谁也不知道。不过解银儿一想到了,总认为那是个‘讨债鬼’,因为只有这样去想,她心里才会好过。 “不久,接到李二公子的噩耗,解银儿想起往日的恩情,暗地里倒赔了许多眼泪,同时,也不免担心,算日子已经足月临盆,如果李家来接孩子,怎么交代。这样担了半年的心事,毫无影响,证明鸨儿的判断不错,即令李二公子遗言,有嫡亲的骨血在扬州,他家亦不愿来惹麻烦,而况李二公子是否有此遗言,亦成疑问。 “到得方张仙‘见鬼’,解银儿道破了这段隐情,便有人私下解释方张仙所见的情况是,李二公子既然曾有‘做鬼也饶不了你’的话,是出自衷心的誓言,不可违背。看样子,李二公子在冥冥中还念着旧情,对解银儿不忍下手,无奈后有厉鬼逼迫,非要他履行誓言不可。大家都觉得此人的话很有道理,唯一的例外,是那鸨儿,大骂此人造谣生事,甚至还迁怒到方张仙,说他‘活见鬼’,挑拨是非,从此不准他进入她的班子。” “可是,有鬼没有呢?真的有鬼!”小云用低沉的声音说道,“先是解银儿的‘妈’,有一天无缘无故发狂,跑到城河边,‘扑通’一声投了水。水面上冒了几个泡,人已经沉了下去,尸首到第三天才浮出来。接下来是解银儿,天天吐血,一吐半脸盆,好不怕人。这样不到半个月,呜呼哀哉!你说可怕不可怕?” “负心的报应如此,也未免太残酷了一点。” “你是说,解银儿不过打掉一个还没有成形的胎,算不了一回事,哪知李二公子要了她们两条命,报应太过分了不是?” “你不觉得?” “你要仔细去想过,就不觉得过分。”小云说道,“李二公子人在家乡,心在扬州,他既然那样子郑重其事交代,一定暗底下派人在打听,解银儿一举一动,他都知道。且不说解银儿满口答应过他,愿意守他三年,不过等他一走,马上变心,说不定李二公子为此伤透了心,以至于一病而亡,因为做人没有意思了。甚至于李二公子只想早死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为的是早死早做鬼,好来活捉解银儿。” “你的想法很怪,”龚定庵笑道,“也很新。”他又加了一句,“新总是好的。” “看起来,龚大少,你是喜新厌旧的性情?” 龚定庵一向词锋犀利,不道遇到小云,顺口一刺,便有无力招架之感,只好苦笑着说:“好了,好了!我说不过你。” “今天我好得意。”小云笑道,“你都说不过我,大概就再没有人说得过我了。” 这两句话,在龚定庵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触,他半生风流,不知阅历过多少风尘女子,大致哀怨明媚,各居其半,像小云这样超脱得近乎放诞的,还是头一遭遇见。他在想,人入中年,功名念绝,今后不过闭门著书,生涯萧瑟,倘有这样一个见解常有新意的人做伴,就不会觉得日子过得无聊。 转念到此,心思又活动了。但旋即想到,接眷尚且要靠朋友周济,何能又作藏娇之想?自不量力如此,说出这个念头来,就不免为人所轻。 “唉!”他叹口气,在心中默语,“算了!且贪图眼前的夜凉如水。” 夜凉如水,情热如火,这一宵的缱绻,使得龚定庵自陷于更深的矛盾与苦闷之中。 一连五天,龚定庵除了由魏仲英代约,在小云妆阁中与他想见的人把杯叙旧之外,一片心思都在新欢身上。每天都是睡到中午起身,享受了精致的午餐,然后由小云亲自动手,将他打扮得体体面面,双双出游,到日落昏黄,回来沐浴纳凉。一杯在手,无所不谈,当然谈禅理、谈史学,对小云来说,都嫌太深了些,但也还不至于到对牛弹琴的地步,就这样,龚定庵已觉得难能可贵了。 这天——六月初九,魏仲英一早就来了,将龚定庵从床上唤了起来,他首先表示歉意。“一大早扰了好梦,实在于心不安。不过,”他的表情显得很认真,“何太守、卢大令都在找你。” 一听这话,龚定庵不免自惭荒唐。此行有好些正事要办,何俊要陪他去看阮元。卢元良至今尚未见面。有求于人,而漫不经意如此,岂不教愿意帮他忙的朋友寒心? “我再给你看一封信。” 这封信是个抄件,受信者与发信者的姓名都隐去了。信上说:“某祠部辩若悬河,可抵之隙甚多,勿为所慑。其人新倦仕宦,牢落归里,恐非复有罗网文献,搜辑人才之盛心也。所至通都大邑,杂宾满户,则依然渠二十年前承平公子之故态。其客导之出游,不为花月冶游,即访僧耳。不访某辈,某亦断断不愿见。” 礼部祠祭司的官司,别称“祠部”。这封信中所谈的当然是龚定庵,不满之情,溢于言表。由“不愿见”三字,可知是见过一面的人,因而他问:“这是谁写的?” “你就不必问了。”魏仲英说道,“‘其客导之出游’云云。连我亦骂在里头了。快走吧!” 走亦不是件容易的事,龚定庵想了一下,将魏仲英拉到一边,悄悄解下一个金表、一块玉佩,塞在他手里,低声说道:“看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