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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(第14/25页)
笼来?须信银屏金屋里,一例,琪花不称槛前栽。” 这几句在小云听来有些费力,便站在魏仲英旁边,看他录完,方又开口。 “又是仙鹤,又是琪花,跟我们这种路柳墙花,毫不相干。不要题在我的裙子上。” 魏仲英笑笑不作声,看龚定庵面无表情,心里一动,暂且不语,将录好的那张词笺,折好了放入口袋,暗中在打主意。 “是不是好开饭了?”小云问。 “好!开了。”魏仲英问,“今天请我们吃什么?” “还不是狮子头、长鱼。” “太腻,天气热,有什么清淡的?” “清蒸鲥鱼。”小云特为说明,“刚出水的,难得买到!” “好!” “还有拌鞭笋、素干丝。”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 于是小云去料理食事,魏仲英目送她的背影远去,复又取出那首词来细看。 “词中的本事,能不能跟我说一说?” “是去年,有人劝我纳妾,是式微的世家女子——” “怎么替你做这个媒?莫非是因为爱才而甘作夫子妾?” “有那么点意思。”龚定庵说,“是因为媒人情意特殷,写这《定风波》,原是为了搪塞媒人。” 魏仲英心想,龚定庵念这首旧作,多半是一种暗示,便即问说:“‘琪花不称槛前栽’,路柳墙花倒不妨移植,是不是?” 龚定庵笑了,然后答说:“等我从杭州回来再商量,眼前请你按兵勿动。” “我明白。我有我的步骤。” 龚定庵便不再多说。他的心情很矛盾,不想问他是何步骤。但亦不愿重提“不留后约将人误,笑指河阳镜里丝”这两句诗;可又并无成也好不成也好的那种听其自然、得失无足萦怀的心情。但此时亦无暇去细思,到底应该做一个什么决定,只享受着眼前的温馨闲适。 终于要走了,在小云的假母,由于“开销”不薄,特为来殷勤致谢,一再坚请,由杭州回来,千万相顾之外,小云亦是牵着袖子,凝睇不休,虽无一语,情意显然,不过,龚定庵既已说出“不留后约”的话,未便马上改口,亦只好谈些不相干的话了。 饭罢炎威犹烈,在楼下东廊荫深之处,茗话纳凉。到日色偏西,方始兴辞,小云在侍候龚定庵着长衫时,才轻轻问了句:“哪天回扬州?” “现在还不知道。”龚定庵说,“你问魏二少好了。” 六月十八,魏仲英接到龚定庵发自镇江的信,信上说,本想一游江宁,但沿江西行,复又东返,迂道太远,稽迟时日,怕老父倚闾望久,所以决定先至江阴访友,然后到苏州,循运河回杭。信中附了三首诗,第一首下注:“重见予告大学士阮公于扬州。”这是追述那天别了小云以后,谒见“太老师”阮元之作: 四海流传百轴刊,皤皤国老尚神完。 谈经忘却三公贵,只作先秦伏胜看。 诗用伏胜传经的典故,无形中显出阮元对他的看重,不自负而自占身份,很容易明白。但第二首却费解了: 荷衣说艺斗心兵,前辈须眉照座清。 收拾遗闻归一派,百年终恃小门生。 诗下自注:“少时所交多老苍,于乾隆庚戌榜,过从最亲厚;次则嘉庆己未,多谈艺之士。两科皆大兴朱文正为总裁官。” 乾隆庚戌为五十五年,高宗八旬万寿恩科。由于连年正科、恩科,人才入彀甚易,所以进士的名额大减,这一科只得九十七人,为正常中额的三分之一,状元是苏州的石韫玉,字琢堂。此人倒是方正君子,平生最恶淫词艳语,家置一炉,题名“孽海”,专烧淫书,《金瓶梅》固然见之即焚,甚至《红楼梦》亦难逃劫数。据说他之得中状元,便是积了这些阴功之故。 石韫玉虽是状元,却好谈兵,久任外官,亦有循声,但比起榜眼洪亮吉来,却差得太远了。 洪亮吉号稚存,别号北江,江苏常州人,少年工文辞,与薄命诗人黄仲则齐名,时称“洪黄”;中年则与孙星衍齐名,为经学巨擘,合称“孙洪”。两人都是榜眼,孙星衍早两科,但洪亮吉年龄较长,成进士时已四十五岁。 此人生有至性,纯孝、精忠,黄仲则贫病交迫,客死河东解州,洪亮吉千里长行,为之经纪丧事;但亦疾恶如仇,有时公然讥评老辈,不稍假借,而在他自觉是爱人以德。 嘉庆四年正月,太上皇帝龙驭上宾,仁宗亲政,下诏求直言。洪亮吉平时即留意是非,在他私下的记录中,罔上负国的中外官吏,有四十余人之多,如果率直上陈,怕所伤的人太多;隐忍不言,则非人臣事君之义。如此踌躇焦思,食不甘味有一个月之久,终于下了决心,反复陈述时事缺失,达数千言之多,其中当然要批评福康安与和珅,说“故福郡王所过繁费,州县供亿,致虚帑藏”;又说“故相和珅擅权时,达官清选或执贽门下,或屈膝求擢”,还附上一份以谄和珅升官的名单。一共抄成三份,分请仁宗胞兄成亲王永理、大学士朱珪、兵部尚书刘权之代奏。朱珪与刘权之怕惹祸,不敢上闻;成亲王无所顾忌,当时便将原书上达御前。 不道洪亮吉的原件中,有些字样近乎犯颜直谏,如“视朝稍晏”“小人荧惑”之类,以致仁宗震怒,降旨革职,命王大臣审阅,不过诏旨中特别指示